寻她千百,灯火阑珊
********************
正值七月的盛夏之际,日高三丈,赫赫炎炎。
雷州中部的一座名曰醉染的小镇却迎来了百年间最热闹的光景。
此处满山遍野长有一种绚果,最适于染布,这座小镇千百年间几乎染遍了宜雷二州。
可此间的热闹源头却并非因为这满街满巷花花绿绿的布市,而是来自于距酔染十五里外的一处名曰何处归的谷地。
此处虽风景秀丽,却鲜有人踏足,可今日则是不同,整个谷地人山人海,如秋雨后长满山的蘑菇。
谷地的最中央是个高高抬起的十丈见方的擂台,擂台外围分了若干块,每一块都分别坐了某一门派的诸多弟子。
而在其外,还有无数围观的人群。
中央就坐的各派弟子大部分都在闭目养神静候。
可外围围观的散修百姓可着实有些着急了。
毕竟这日头就在脑袋顶上,人又多,贴的又紧,简直就像是三伏天里烤火一般的难受。
可谁也不敢多说啥,毕竟各派都有大能前来,稍不留神惹怒了哪一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又足足等了一刻,一位巨富商贾打扮的老家伙穿金戴银,挑着两抹八字胡,顶着个吃圆的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了台中央。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先一拱手,然后满脸堆笑的喊道,“诸位,诸位!久等啦,久等啦,在下也知诸位等的辛苦,可是没法子呀,咱们总得等该来的都来才能开始吧……闲话不多说,前些年因为魔界入侵,整个天下诸事皆废啊。如今在我正富大染坊的全力支持下!各界名门大能的鼎力相助下!宜雷二州诸位修仙者的殷切期盼下……”
这时,台下正中央左侧终于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弟子站起了身,“我说罗员外,差不多行了啊!”
“好好……就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诸位无论是想要染布还是要采购布匹的,一定要认准我正富大染坊啊!赤橙黄绿青蓝紫,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好好,现在我宣布,何处归赛宝会正式开始!”
这一声毕,围观的群众憋了一上午终于扯着嗓子喊出了他们等了许久的好字。
“那么,按照惯例,咱们现在就来见识一下本次赛宝会有哪些至宝。第一件,失传已久的斩龙剑,这件宝贝可不得了,传说乃是六百年前,上人田遇安所铸的神器,他曾手持此剑斩了南海恶蛟啊。第二件,千年奇缘果,此果才千年铁树所结,两百年才得此一枚,人吃了不仅能助涨修为,保不准还能结识仙缘。这第三件么,乃是殇神录……”
“师姐,这十多年未开的赛宝会果然是藏龙卧虎,这第一件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了。”台下坐于东面的一位年纪尚轻外貌出众的女弟子小声的对声身旁同样花容月貌的女子小声说道,“这不算什么,我们想要的,多半是在最后!”女子目不转睛的望着罗员外身后的一排排至宝,直到锁定了最高位的那个有些其貌不扬的木盒。
等了半天,罗员外终于正冠束带,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个木盒,满脸的崇敬之色。
“来来来,各位都请仔细看了,此物便是本次赛宝会的第一宝!”这下不仅是围观的群众伸长了脖子,就连台下原本各自淡然的弟子也都站起身来,随着罗员外一点点打开盒子。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在人群中闪了一遍就又赶紧给闭上了。
许多人压根都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是何物,纷纷叫嚷起来。
“诸位莫怪啊,此物实在是太过珍贵,不可多看,不可多看……在下知道,估摸着在场不少人也已经有过了耳闻,对!此物正是五年前诛杀魔君的清漓上仙所遗留的贴身法宝!众所周知,清漓上仙已与那魔君同归于尽,所留之物少之又少,这件贴身法宝怕是存世最后一件了,至于它有何样神通,那么还是待有缘人获得此宝再自行参悟吧!”
“师姐,就是那个是么?”
“对!代掌门有令,我们此行势必要将其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
此时,距离赛宝会数里外的一座断崖上,斜着长出了一棵巨大的古树,树梢之上,有一个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女童,梳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左右各扎一个红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巧对襟褙子,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手里拿着个大号的冰糖葫芦,小嘴塞得满满的,正一边吃一边盯着赛宝会。
听完罗员外最后一件至宝的介绍后,整个人都兴奋的跳了起来,转身大喊道,“老大,老大!是清漓的法宝,你听见没,是清漓的法宝哎!”
在女童身后的树梢上,一位眉若远山,眸如星辰,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男子正慵懒的抱胸躺在那,他嘴里叼着茅草,目不转睛的望着头顶树叶上正辛苦爬行的瓢虫。
一头极长的黑发从一旁垂下,随风微微飘动。
一身对襟大氅,从交领的淡蓝走到下摆的丈青,亦如阴阳相守,日夜交替,襟边下摆还有着层叠的黑底银线云纹滚边,一瞧就是稀罕物。
“你去流月城的黑市里随便逛逛,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买到一筐。”男子漫不经心的回道。
“你是说是假的?那他们还争个什么劲……”
“谁知道呢……闲的呗……”
“没事没事,看看打架也有趣!唉,老大,你怎么不起来看啊!”
“这种点到为止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你非要看,我才懒得来。”
“那你说,谁会赢?”
“坐于台东第四排左手数第六位……”
“……老大,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们还没打呢。”
“她的修为明显高于在场人一截,不赢才怪嘞……”
女童突然就皱起眉,随后抱怨道,“没劲,都被你说穿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那还不是你非要问……得了得了,我饿了,咱们去镇上,我带你去吃烤羊腿,这里的烤羊腿怎么着也算是雷州一绝啊。”
“好嘞,好嘞!”
话音刚落,树梢瞬间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彷佛刚刚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过……与此同时,酔染镇西侧的一家饭馆里迎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客人,男子刚一落座,就对跑堂的喊道,“小二,两只羊腿。”
“两……两只?就您二位?”
“对。”
“不是小店没有,只是咱们店的羊可雷州涂羊,可比的上宜州的牛那般大,您这一大一小,来半只已经足足够啦。一次就要两只,还没见过这么要的……”
身旁的小丫头顿时就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的喊道,“我吃一个半,他吃半个,不成么!又不会少给你钱,再啰嗦打你屁股!”
小二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作罢,刚打算走,男子又吩咐道,“对了,再来一坛火云烧。”
小丫头跟着又喊,“要俩坛!”
男子凝眉望着身旁的小丫头,“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小丫头扭头满脸的不高兴,“他在心里骂我们没见过世面!你看着,我待会要把他们所有的羊腿全都吃光光!”
“哈哈哈哈……”男子坦然大笑。
两只羊腿很快就被端上了桌,加上开胃解腻的小菜,铺的整个桌子都是满满当当的。
小丫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双手抓着一头一尾,一口就咬了上去,整张小脸都埋在肉里一个劲的啃,把送酒的小二吓了一跳。
男子也不管他,只是伸出一指,从羊腿中间轻轻划过,啪嗒,羊腿就一分为二了。
他把其中半个递到小丫头前面,自己则拿起另一半也大快朵颐起来。
小二这下终于被怔住了,这赛宝会之际,果然来往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你们说,这次清漓至宝会落在谁手里?”
两人吃的正欢,身后一桌的食客突然就聊开了。
“我看啊,如今正道兴隆,多半是要被天玄山拿去,雷州地玄阁现在着实有些青黄不接啊。”
“那天玄山也好不到哪去,上一代的大长老死的死,退的退,新一代的弟子恐怕还撑不起正道二字吧。要我说,能夺得头彩的极有可能是清尘派。”
此话一出,附和之声顿时就多了起来,“这话不假,如今宜州实力最强的恐怕就是清尘派了。还记得前两年,那幽明宗卷土重来,清尘三琼只用了一个晌午就杀的他们鸡飞狗跳的。可笑那宗主才上位几天就化作青烟了。”
“说来也是,清尘三琼确实厉害,不仅修为极高,人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啊!尤其是那代掌门飞梦女侠简直了,馋人啊……我要是有幸能入那清尘派,多少妙龄美貌师姐,只是想想就让人心动不已啊。”
“嘿,你小声点,万一被清尘弟子听去了还想不想活了?就你还想入清尘,你可知清尘门规极严,招收弟子更是严厉至极,你稍稍有一丝不良之心,神桃的圣灵就能知晓。那神桃可以通鬼界之地,你想骗人还成,难不成还能骗鬼?”身旁一位立刻用胳膊肘顶了顶说话那位,瞪大了双眼提醒道。
“随口一说,随后一说,不过你们说,这飞梦都已经如此修为了,怎么还是个代掌门?那清尘掌门是何许人?”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直到其中一个小子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
“这你们可就问对人了,我告诉你们,这清尘掌门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原本可是宜州出了名的绝色美人!”
“噗……”正啃着羊腿喝着酒的男子一口就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了几声才作罢。
小丫头闻声抬起头,小脸蛋上顶着满脸的羊油关切的问道,“老大,你咋啦?”
“吃你的,无事!”男子抬起指节擦了擦嘴角,无奈的笑了笑,又饮了一口酒。
可身后却越说越乐呵了,“……只是最后可惜啊,她与清漓上仙为战魔君一同香消玉殒了。唉……”
众人高涨的情绪顿时就落寞了下来,“确实可惜啊,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位上仙,这才几年,人界又无主咯。要是现在魔界再次卷土重来,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我听说最近雷州深处好像又出了一个邪门的门派,叫什么久狱洞,这一年来,好多正道大能莫名暴毙多半就是他们干的,那死的惨啊,血都被吸干了……”
“唉,要是清漓上仙还在,哪能轮到这些妖邪作祟啊!”
就在此时,几个彪形大汉进了店中,手里拿着满是血腥味的利器,赤裸着满是刺青的上身,一看就来者不善。
小二颤颤巍巍的刚想上前招呼,就被为首一人拎起脖领扯到了身前,“好吃好喝的都给我上来,快点!”
“得得,您老放手,小的马上就去准备!”小二说完就被大汉给直接扔进了后厨。
几人路过男子桌前,看着桌上的大羊腿,又打量了两人,其中一人突然抬脚直接踩在了桌上,随手把手中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放在了脚边,“小子,只带着个毛孩子还吃这么一桌,身上挺宽绰啊,来,借两个钱给大哥花花!”
小丫头依旧埋头苦干,一个羊腿已然快见底了。而周围的食客瞬间就惨叫着吓跑路了。
男子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铜板放在了桌上。然后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大汉顿时火冒三丈,“两个铜板!你打发要饭的呢?”
“可你刚刚明明说借两个钱,这不就是两个?而且还烦请写下借据。”
大汉愣了一下,眼神中的杀气顿时四溢开来,他看了桌上男子刚刚切下的半个羊腿,想都没想,拿起来就啃了一口,完全无视了刚要伸过来的那只肉嘟嘟的小手。
“借据?我看你……”大汉刚要发飙,男子竟先一步站起了身,他对着大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我可救不了你咯……”说完便自顾自的绕开几人跑进了后厨,“小二,别怕,再给我这酒壶里装满一壶酒!”
与此同时,堂里突然一阵奶声奶气如小野兽般的怒喝,“你竟敢吃我的羊腿!”
片刻后,男子拎着酒壶,扔给了小二一个金锭,慢悠悠的走出了后厨。
眼下整个大堂被烧的干干净净,空无一物,显得特别敞亮。
小丫头站在中间舔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看着还余怒未消。
“成啦,走吧。”
“可我还没吃饱……”
“下一顿再吃吧,你看你,吃的胖嘟嘟的,长大就不好看了。听话,走吧。”
小丫头乖巧的点点头,拉着男子的手跟着一步步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小丫头就打了大大的呵欠,“困了?”
“嗯……”
“上来吧……”
小丫头点点头,随后熟练的拽着男子的外衣一路往上轻车熟路的爬到男子肩头,趴着转瞬就睡熟了。
雷州与垂云相交之地乃是云邸城,城中有一处岚香坊,乃是天下有名的享乐之处,里面的歌姬皆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之貌,能在此迷醉他一夜不知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而岚香坊的花魁,月蓉更是名满天下。
不知多少达官贵人费劲财力才得以一睹芳容。
此时,月蓉正抱着琵琶,坐在绣塌上望着窗沿默默出神,她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是到时候了,所以任凭老鸨门外苦劝却依旧闭门谢客,月上半梢,岚香坊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只有月蓉的闺房里漆黑一片,既无光亮,也无声响。
就这么盯了许久,突然窗外的月色就被遮住了,她顿时慌了神,连忙跑到窗边,是他,真的是他……“公子……你来了……”
“嗯,来了……”
月蓉不住的撩拨着鬓发,心里砰砰乱跳,她有很多话想说,可到头来却一句都说不出。
男子见她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微颤,“是不是总不走正门让姑娘受惊了?”
月蓉摇了摇头,“公子是奇人,不走正门也无可厚非。”
男子转而就轻笑起来,“不走正门就是奇人了?姑娘观人之法倒是新奇。”
月蓉也跟着浅笑,三言两语浑身绷紧的神经转而就松了下来,“不,是因为公子每每前来都带着一熟睡的孩童,敢问带着孩童来这种地方还不是奇人么。”
“说的也是……”男子轻声附和道。
“公子要不要将她放在绣塌上?也可睡得舒服些。”
“不必了,她在我身上才睡的最踏实。”
“那今夜还是那首……”
“对,还是那首……”
月蓉点点头,转身拿起琵琶坐定,这首清漓曲,她已然为他不知弹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了。
曲声一起,窗沿上的男子便松软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色,脸色时而凝重时而祥和,时而喜悦,时而悲戚。
月蓉现在还记得,曾有一次,他甚至还落过一滴泪,虽然挂着笑意,虽然只有一滴……曲毕,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月蓉却带着急切先开了口,“公子?今夜,是否可以在此留宿?”
男子微微一愣,“留宿?可你向来不是只卖艺不卖身?”
月蓉的双眼顿时就湿润了,男子的话像一柄刀直插她心头最柔软的部分。
但她还是坚强的点了点头,“公子说的对,月蓉确实只卖艺不卖身,但今夜月蓉想请公子留宿……”她撕咬着双唇逼迫着自己说出最难的那几个字,“只求公子垂怜……月蓉……分文……不取……”
男子望着她,片刻后还是苦笑了一声,“姑娘,从此以后,便离开这吧,找一处福地,寻一位良人,好好的过几年安生的日子。这便是我对你最后的希冀。”
说完,月蓉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堆闪闪发光的金银。
“你那老鸨虽贪得无厌,但这些也总够你赎身了,去吧……”
说完,男子便如来时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月蓉飞奔到窗前,满脸泪光,忍不住大声喊道,“公子,你我是不是再不会相见了?”
片刻后,虚空中传来男子的回答,“对,你已动情,我们便再不会见了,保重……”
——
雷州入垂云的一个偏僻小道中,数十人的小队正快速穿林行进着,为首的女子一脸凝重,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望着身后的同伴,这时身旁另一位妙龄少女开口问道,“夜云师姐,刚刚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用的是什么邪法,看着也不像雷州魔道啊。”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实力非凡,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咱们终究还是大意了,没想到雷州竟然暗藏如此可怕的邪道。如今咱们已经有三位师弟师妹受了伤。行进速度已然慢了,再不能耽搁一分。”
这时另一旁的小师弟又追问,“夜云师姐,那我们为何不御剑,早日赶回神桃。”
“不成,此处依然是雷州地界,御剑目标太明显,很容易就要被发现。而且我总觉得,那伙人根本不仅仅是奔着我们来的,他们身后似乎还有大队人马,简直就像是奔着……”
“奔着什么?”
“别说了,先赶路要紧。”
夜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但师弟妹都还小,她不想吓着他们。
就这么赶了小半夜,日出时分,她们还是被人给堵住了,而且堵住他们的还不是十几个人,而是足足百十人。
原本只要过了这穿心谷,就进了垂云地界。
可偏偏就在这,就在这头尾狭窄,腹部宽大的谷地被堵了正着……
“你们跑的倒是快啊……”对面最前一黑面男子,穿着黑红色的大氅,带着牛角头盔,双眼血红,满嘴尖齿,一看就不是善类,再看他身后,各色各样,奇形怪状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是一个个看着都不像人……“还是不及你们追的快……你们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说起来,我们还未自报家门啊,我等正是久狱洞头部先锋,至于干嘛,一来当然是将你们全都斩尽杀绝,拿到清漓至宝,二来吗,则是乘胜追击,灭了你们的清尘派。”
“你们倒也是直言不讳,只是太狂了些吧。就凭你们也敢说灭了清尘派?”
“当然不止我们,我们可备了许多大礼等着送你们呢。”
夜云远远望去,队伍的最后有一只形如骨象的獠牙巨兽,上面还有个帷幕遮住的庭帐。
“别看了,那可是我们的副洞主,你等蝼蚁还用不着他老人家出手!”
夜云知道今日是命悬一线了,她收紧队伍,悄悄将其中一个师弟叫到身边,将身后的包袱交到了他手中,“南鹿,你御剑最快,待会,我们会尽全力为你掩护,你一定要越过此地把这东西亲手交给代掌门,并将此间情况一一告知。”
“不……夜云师姐,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胡闹,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么?此物事关重大,若是落到邪道手中,我等就是全死尽了也难抵其罪。你一定要交给代掌门!”
南鹿还在犹豫,可此时所有的师姐师兄都冲他郑重的点着头。
“南鹿……遵命,誓死完成此令。”
“好了,师弟师妹们,今日我等怕是九死一生……为了清尘派,为了天下正道,我等必要施尽全力!”
“对!师姐,我们上吧,我们不怕死!”
夜云抽出腰间软剑,一步步走到最前面,冷言厉色道,“那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我们清尘派的实力!”说完,她便掐起指诀,顿时全身灵炁大起,随后她径直瞄准队伍最后那只骨象,大喝一声,“天引剑二十五式,封河!”
话毕,她那柄软剑便直插地下,随后对方百十人脚下的土地都震动起来,随后一声爆鸣,人群正中两丈见宽的土石全都如刀锋般窜起一丈来高,接着全都朝着骨象而去。
而在众人都立足未稳至极,南鹿顺势御剑而去,如一条拖尾的流星呼啸着便直冲天际而去。
可不曾想,那土刃在骨象身前三尺位置突然就全都化成了齑粉。
只留下人群中的一条深沟,而飞上天的南鹿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转而就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亏是清尘大弟子之一啊,这修为确实深厚,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想要御剑逃走的念头还是趁早断了吧,此处已被我等秘术封住,你们插翅难飞。”黑面男子被夜云刚刚一击,盔甲已经全都碎裂了一地,他吐出一口血,毫不在意的说道。
而夜云众人则围着南鹿,焦急的为他疗伤。
“好了,也折腾够久了,我们可还有正事呢。”
“说的不错!”黑面男子身后走出一上身彩绘,几乎全裸,只有下身围了轻纱的妖艳女子。
她舔了舔自己泛着绿色光芒的长指甲,随后朝着一侧的山峭一划,三个巨大冒着绿气的爪印便刻在了山体上,这随手一下,整座山都晃动起来。
“还是让我来取你们的性命,毕竟都是女子么……”说完,这妖邪之女便展开双手就要冲上来。
可她刚动了两步,突然天上一个黑影直直的朝地面落了下来。
妖邪之女赶紧后撤离开。这黑影便在双方众目睽睽之下砸在了两拨人中间,竟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一时间,两方人都没再轻举妄动,都锁眉盯着中间那土坑。
不一会,坑里就有了动静,随后一个小女孩眯瞪着双眼竟然直接从坑里飘了出来,她一边飘在半空,一边使劲的揉着眼睛,等完全睁开后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两边全是人,她的双瞳顿时就开始放光。
轻盈的落下地,冲着坑里大叫,“老大,老大,快出来,有人打架!”
众人一惊,还有人……
又过了片刻,从坑内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扒在了坑边,那手看着刚要用力,谁知坑边的土竟然松了,直接带着那只手又落了下去,“砰”的一声,一阵土烟从坑里冒了出来,小女孩趴在坑边,望着里面一个劲的抱怨,“老大,你是不是摔傻了呀。你为什么要爬出来了啊……”
话音刚落,坑边突然就出现一个盘腿而坐的男子,他不住抖着身上,头上的灰土,眼神同样迷离,怎么看都是还未睡醒的样子。
小女孩跑到他身边也帮着他拍打浮土,“老大,你快醒醒,你看看,好多人,他们在打架!”
男子活动了下肩颈,根本不理睬小女孩的激动之色。
只是随手朝身旁伸了过去,可不曾想,这一下却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因为男子竟然凭空把手伸进了一个突然出现在半空的漆黑洞里。
男子不住的打着呵欠,手则在里面一个劲的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摸了一会无果后,男子突然睁大了双眼,站起身把整个上身都投进了那黑洞中,顿时再次引来一片惊呼。
接着一个空酒坛子便从黑洞里扔了出来,然后又是一个,一连扔出来4个以后,男子终于又双手各提了两个酒坛子出来了,而那黑洞也瞬间消失无踪。
男子将四个酒坛反过来晃了晃,然后全都扔了,对着小姑娘质问道,“我酒呢?”
“喝没了呀……”
“怎么会,明明有八坛的醉花酿,我昨日明明只喝了四坛!”
小姑娘叉起腰仰头望着男子毫无顾忌的回道,“对啊,你喝了四坛醉了,我醒了就把剩下四坛都喝了呀!”
男子瞪大眼睛,看看小姑娘,又看看四周的空酒坛,“你这么个小东西,居然也喝了四坛?”可说归说,却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能抱怨道,“跟你娘一个德性,小酒鬼!”
“你还说我,你平时喝的比我多多了,我是小酒鬼,你就是大酒鬼!略略略略略……”说完竟然还扯眼皮吐舌头的给男子做了个鬼脸。
男子只能叹气摇头,随后他又挠了挠头,四处看了看,朝着东北方便伸出了手,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至极,因为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有小姑娘心知肚明的吩咐道,“我也要一坛,我渴了……”
“好……好……小祖宗!”
不消片刻,突然远处天上急速飞来一物,那东西在经过穿心谷半空时竟然毫无阻拦,一股碰撞的异响后,整个穿心谷上方的透明结界就支离破碎的消散了。
久狱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黑面男子对一旁女子说道,“这到底是何人?竟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我等结界,天下还有如此大能之辈?”
“我也不知,按理说天下大能,上次人魔大战之时应当早已死的死,废的废了呀。”
很快,那东西便入了男子的手,男子定睛一看,略有尴尬的又挠了挠头,“老大大笨蛋,你拿错了,这是米桶吧!”一旁的小女孩跺脚喊道。
男人轻轻弹指,那米桶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男子又伸手等着,没一会儿,又一个黑影疾驰而来,这下不用等入手就知道又拿错了,因为这黑影一路上都在惨叫……
“老大,你怎么把掌柜的都弄来了……”小女孩不忍直视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男子把头晕脑涨,满口白沫,早已吓疯的掌柜放在了地上,“……额……抱歉,在下无酒醒神啊,手潮了,手潮了。不过正好,这银子烦请掌柜拿着,算是酒钱。”说完一抬指,一弹指,掌柜再次拔地而起,往云霄而去,只留下断断续续的一句,“……有……病……吧……啊……啊……啊。”
男子搓了搓手,对小女孩说道,“这次准了,肯定不会错了。”说完,男子再次伸手,待黑影靠近,男子和小女孩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意,正是两坛酒。
酒一入手落地,这一大一小就赶紧各抱了一坛,举头畅饮起来。
在场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也无一人敢说一个字。
就眼巴巴看着他们各自将这一坛酒一饮而尽。
小女孩喝完扔了酒坛,拍了拍肚子,竟还打出一个酒嗝来。
男子则长吁一口气,“成了,这下总算是醒了,走吧……”
说完,男子就打算离开,可小女孩却拖住他,“你不看看周围,这正要打架呢!我们不看个热闹么?”
“没什么好看的,正道魔道,还都是人界一员,你打我,我打你,来来回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歇,他们不烦,我都烦了……善恶皆是人界万象,自有天道左右平衡,与我等无关,走吧……”
说完,男子便要抬脚离去,可小女孩却再次拉住了他,她凑着鼻子使劲的对久狱那方闻了闻,“不对,不对,老大,那边有魔气!”
男子顿时就站住了,侧脸横扫了一遍久狱众人,只此一眼,竟然就有一大半人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余下的也只是极为艰难的硬撑站着。
而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的夜云,不顾一切的跑到男子身旁,半跪于地,“求少侠救救我师弟,我清尘派上下必将永生感恩戴德!”
男子一听清尘派三个字,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他单手示意夜云起身,随后便踏入了被围绕的人群中,人群里,南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奄奄一息,浑身全是大小不一的伤口,腿上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男子微微皱眉,“你等这是何苦呢?究竟为了什么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夜云望着男子凛凛的身姿,想起刚刚那一瞥的灵威,心里一横,便从南鹿身旁的布包里取出了那个木盒来。
“这是我派代掌门下严令,命我等必须带回清尘之物。代掌门说了,此物对清尘派,尤其是清尘掌门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今日若是少侠不愿救我等,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只求少侠能替我等将此物交给代掌门!”
男子望着那木盒,一手轻轻放在南鹿身上,瞬间白光大作,南鹿的伤竟然瞬间恢复如初了,“外伤已无碍,内伤还需调养几日……”
男子说完,便伸手接过那个木盒,随后打开看了一眼,双瞳瞬间就定住了,“飞梦啊……真是难为你了……”他轻声说道,可周围的清尘弟子却不免有些吃惊,夜云赶忙追问道,“少侠认识我们的代掌门?”可无论她再如何询问,男子都未做回答,他小心翼翼的将木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掌心目不转睛的望着,这时大家才发现,那不过就是一只竹叶状的玉制发钗……但男子此刻却如同中了定身咒,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他就那么安静的望着那只发钗,彷佛已经死去了一般……可男子不动作,对面却动作了起来,列于最后的骨象上似乎传出了什么命令,那黑面男子和那妖邪女子止住有些颤抖的腿,再次叫嚣起来,“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今日在此必要将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原本弯腰和男子一齐盯着发钗看的小姑娘突然回头,恶狠狠的叫道,“别吵!”
黑面男子一惊,心头怒气终于取代了胆怯,“你这黄毛丫头,竟敢……”
“别吵!”小姑娘再次回头喝道,声调已经又涨了一个台阶。
“黄毛丫头,你是在找死么?”
小姑娘缓缓站起了身,两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扭过身子,突然暴喝,“我让你们别吵!”叫嚣声中,小姑娘身后突然膨胀出一个斗大如屋的狐狸脑袋,那大狐狸脑袋张开嘴,水缸粗细的一股狐火随着女孩的暴喝就喷了出来,瞬间黑面男子以及身后数十丈远的众人,全都化成了枯骨,最后一点点落下变成了一堆黑灰。
这一下,夜云这边自然吓的不轻,久狱那边直接就吓疯了,连连退了几十丈,就差直接跑出谷去了。
骨象上那位终于出手,从庭帐里飞出了一杆长枪正落在地上,长枪上挂着几个人骨哨,风一吹,哨一响,三只身形如山般大小的妖兽便咆哮着冲了出来。
一只是独蹄的夔牛,一只是九头相柳,还有一只则是带双翼的穷奇。
“真是麻烦!”小姑娘气呼呼的叉着腰,随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身上一阵金光绕过,便化成了一只更为巨大的心月狐,四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不住的抖动着。
“你们这些小妖精,没看到我是谁么?还不快给我滚蛋!”心月狐趾高气昂的低头望着那三只妖兽。
可这三只妖兽仅仅是跪拜了一瞬,因为脖间的尖刺项圈突然就插入了他们的身体,随后他们便双眼血红,毫不畏惧的对着心月狐叫嚣起来。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心月狐气坏了,张开爪子就扑了上去,可这三只妖兽却仿佛有人控制一般,敏捷异常,总是能躲开她的致命一击。
心月狐不断吐着狐火,可却总是烧不到他们,倒是把其他久狱恶徒杀的差不多了。
很快,她就着急了,攻击也乱了起来,还好实力相差悬殊,即使被妖兽攻击到,也只是皮外小伤。
但那如长蛇一般的九头相柳,突然钻到了地下,再钻出时竟直接将心月狐的四条尾巴捆在了一起,九个头张嘴便咬,虽然咬不深,但一时间,尾巴上的毛却如下雪般落了下来。
心月狐顿时就慌了,“尾巴,尾巴!老大,老大,他们咬我的尾巴,我的毛毛,我的毛毛……呜……呜……”谁都没想到,明明没受什么伤害的心月狐,竟然因为尾巴的毛,哭了……
瞬间几道白光闪过,那相柳便被切成了几段从心月狐的尾巴上落了下来,随后便是一把火被烧的干干净净。
几乎是同时,夔牛的蹄子连根被砍断,穷奇更是连翅膀都被生生拔了下来,转而都成了灰烬。
男子双手背于身后,飘在半空中,一脸无奈的望着身旁巨大的心月狐。
随后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心月狐的脑袋,“砰”的一声,心月狐又变成了小女孩,趴在他的肩头哭的伤心极了。
“好了,好了,不过是毛么,又不是不会长了,反正你每年不都要换毛,这七八月,你自己掉的毛都比这多多了……”
男子安抚了好一会,才将小女孩又送回了夜云一旁,夜云看着依旧挂着泪花的小姑娘,忍不住也抱在怀里安慰起来……男子一步步踏着虚空走到骨象上头,“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刚刚我还没在意,没想到居然还在这藏了个小魔。上次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话毕,庭帐顿时四分五裂,就连骨象都跟着炸成了齑粉。
男子一瞧,忍不住笑了,“你难不成是当初那几个十部魔王之一?”
十部魔王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对獠牙咬的吱嘎作响,“是你!是你!你这满是诡计的凡人,诓骗我等满人界瞎转悠,害的我等错过了与魔君同战之时。”
男子的表情越发爽朗起来,竟然盘腿于半空中坐了下来,双手抱胸一副要唠家常的表情,“当初也是没办法啊,你们这名头多唬人,只是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死心眼,都快从北极之地飞到南极之地了,还死心塌地的跟着……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嘲笑我等!”
“没有,没有,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只不过我有些奇怪,你们好容易保下这一条命,不想法子回魔界去,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在人界培养一支魔军?别逗了,人界修行者的修为便就是成了魔也不过尔尔。”
十部魔王突然愣住了,他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仅倒吸了口气,“不,你是谁?你不是他,你根本不是他,你的修为和他根本不是一层阶的。你到底是谁?难不成……”
男子似乎也有些好奇,反问道,“怎么,我又不是他了?那你说我还能是谁?难不成什么?凭你那走南闯北的猪脑子还能想出什么来。”
“你是清漓所化吧,是不是,清漓没死,你这身修为,你这灵炁的灵威,和当初的清漓简直一模一样!”
男子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彷佛忘了收回去。抱胸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可十部魔王并未在意,他似乎在自己劝说自己,“不对,还是不对,清漓不可能活着,那可是天威无极之术,没有人能从那个术下活着。她死了,哈哈,她当然是死了,神魂俱灭,仙魄飞散,连一点渣也没了。你不是清漓,哈哈,她已经死了!”
十部魔王虽然没发现,可这边的小姑娘却突然收起了眼泪,猛然便抬起了头,她拉扯着夜云急忙喊道,“快跑,快跑,快躲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你们没感觉到么?他生气了,他生大气了,快点跑,晚了都得完蛋。”说完她摇身一变,再次化作心月狐,“你们快上来,抓着我的尾巴,我带你们跑,快些,快些……小心我的毛毛!”
心月狐带着众人嗖的一声就飞走了,头都不带回的,而这边男子一点点的爬了起来,而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可那十部魔王不知道是被吓破了胆,还是直接疯了,依旧在不断胡言乱语着,“没事的,清漓已经没了,魔君马上就要重生,没人能来救这人界,没人来,清漓,你以为你赢了么?没有,你上当了,你白死了,哈哈哈哈哈,白死了,蠢货,你白死了!”
男子一言不发,只是朝着正北举起了右手,于此同时,极北之地,一座巍峨的雪山突然就仿佛活过来一般,不住的颤抖起来,像是一个正在抖落身上残雪的巨人。
随后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雪山轰然倒塌,一股耀眼的亮青色从雪山中直上苍穹朝着南方疾驰而来,不消片刻,男子右手便入了一把遍布雷纹但却闪着淡青色光芒的长剑。
十部魔王终于看懂了男子,“……原来真的是你,不过才五年,你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但你还是来不及了,他就要回来了,没有清漓,只凭你,赢不了!”
男子横拉长剑,淡淡的回答,“谁知道呢……”
说完便一剑而下……
——
清尘派,飞梦正在屋内整理名册,突然间,天崩地裂,整座神桃都摇晃起来,飞梦吓了一跳,一个闪身就飞到了门派之上。
肉眼可见,远处垂绝山脉一片滚滚尘烟如末日般朝着神桃而来。
飞梦想都没想,连忙拉起周遭所有的溪水河流化作一道水帘将整个神桃团团裹住。
这一举虽然要耗费大量灵炁,但也实属无奈之举了。
待到尘烟散尽,飞梦忍不住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原本眼前绵延数千里的大半部分的垂绝山脉竟然消失无踪了,“是他么?是他回来了?”她只能这么想,如今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能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力。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飞梦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直到怜雪,念瑶摇晃了她半天,才还过神来。
“师姐,到底出什么事了,这周围的山呢?怎么都没了……”
飞梦摇了摇头,“是啊,这么大的一片山脉,都被夷为平地了。”
念瑶连连摆手,“什么夷为平地啊,是变成深渊了,如今北侧的海水已经漫进来了,从此以后我们和雷州可不是隔着崇山峻岭了,而是隔着海了,这是地龙翻身么?这得是多大的地龙啊!”
飞梦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地龙翻身,这烟尘中夹杂的灵炁,她可太熟悉了。
还未等她们研究个大概,一只大狐狸便从天而降,落在她们三人面前,夜云等人赶忙跳了下来,在飞梦面前跪倒一片。
“这……你们这是……”意外一个接一个,简直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是心月狐笑的开心,她晃着自己的大尾巴,“飞梦姐姐,怜雪姐姐,念瑶姐姐,好久不见了啊!”
飞梦终于如梦初醒,“你……你是小九?”
“对呀,对呀,姐姐,有没有吃的啊,小九飞了这么远,可饿坏了!”说完砰的一声,一个甜甜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跑到她们身前,一把就抱住了飞梦。
飞梦的双眼顿时湿润了,“小九,是他回来了是么?是掌门回来了,是么?”
掌门二字一出,来围观的所有清尘弟子都傻住了。
小九皱着眉不住的点头,“是呀,是呀,在那发疯呢?你是不知道,好端端不知从哪冒出个大魔来,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清漓的坏话。如今在他面前说这个,不是变着花样找死么。如今好了,大山变大海了,还好垂绝里荒无人烟,不然这一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飞梦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激动的对怜雪和念瑶说道,“掌门回来了,我们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飞梦姐姐,小九要吃饭!”
“好好,念瑶,你快带小九去吃东西。快去!”
小九走后,她又赶紧询问夜云等人,夜云这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个如仙人下凡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掌门。
“禀告代掌门,那件清漓至宝……被,被掌门拿走了……”
飞梦笑了笑,“无妨,那原本就是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代掌门猜的不错,久狱一派已经倾巢而出,正是为了我清尘而来,我们还需早日备战啊。”
飞梦再次笑了起来,“也无妨,他回来了,他的门派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代掌门,你为何如此信任掌门呀?”
“因为啊,他可能是你们这辈子见过的最侠义,最强大,也最善良的人了……”
安抚了夜云之后,飞梦还没停歇,又接到了奏报,原来是渐川从天玄而来。
一听渐川二字,飞梦的脸色就有不自然,她让弟子把他领到屋内。
渐川刚一进门就飞奔上前牢牢握住了飞梦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才松口气般,“还好,还好,你没事……”、飞梦用力撤掉自己的手,“渐川师兄,你如今好歹也是天玄长老了,举止能否不要如此轻率。”
渐川听完,有点赌气的皱起了眉,“已然都五年过去了,你到底何时才愿与我结为仙侣。”
“你又来了,三番五次提起此事,我的答案依旧没变,你……你另寻佳人吧……我这满派师妹,你看上谁,我……我……”
“我就看上你一人,我也只看的见你。”
飞梦有点慌,因为今日的渐川与往日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异变所吓,他今日极为激动也极为主动。
她一边说话,一边就往后退,可她每退一步,渐川就会进上一步。
“唯独我不可……你明明知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绝不能与你相配,污你名迹。”
“你也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受过的痛是我此生最大的罪,是我的无能,是我没有护好你,我便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弥补。”渐川每每想到此事,恨的总是自己。
“这与你有何相关……”飞梦也有些急了,这原本就是她该背负的痛。
可她刚一抬头,渐川竟然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搂住,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双唇。
飞梦顿时傻眼了,任凭唇齿相交却做不出任何该有的反应……“答应我,现在,立刻,我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我不想再有遗憾了,答应我,飞梦。”
飞梦彷佛真的飞入了梦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他给亲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带上了床榻,被褪去了衣物,被进入了身子……半晌过后,怜雪远远的就叫喊了起来,“师姐,师姐,掌门有消息了,我们快去找他吧。”
怜雪叫了半天,发现无人应答,便踏入了屋内,外屋没人,刚要进内屋,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飞梦满脸赤红,手忙脚乱的系着腰间的束带,可对开的交领却折反了。
这是,渐川从身后冒了出来,一把搂住飞梦的胳膊,轻声对怜雪说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去,你先去叫其他弟子吧。”
怜雪抿着嘴,忍着笑连连点头,蹦蹦跳跳的就跑开了。
怜雪一离开,飞梦就对着渐川接连几拳,“都是你,都是你,她肯定知道了,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这些师弟师妹……”
渐川此时却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这有何难面对的,直接和他们说了便是,你我乃是仙侣,如此自是理所当然。”渐川看飞梦还想否决,他抢先一步说道,“我已和师尊说了,今日就投清尘派门下,你我如今已有肌肤之亲,无论如何,你得对我负责!”
说完,渐川捏了捏她滚烫的脸蛋,先一步气宇轩昂的出门去了。
飞梦,想骂,想打,可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枚已经晚了许久的甜甜的笑来。
——
雷州以北某处,刚刚一气平山海的男子正提剑飘在半空,望着一摊深不见底的血池。
就在刚刚余下的四位十部魔王在他的眼前献祭了自己,投入了血池当中,如今血池如同被煮沸,不断的冒着泡。
等了许久,血池还没动静,身后倒是突然就站满了人,男子回头望去,“你们都来了啊……”清尘弟子以飞梦,怜雪,念瑶,渐川为首站的满满当当,而一旁,天玄派也是包括老掌门在内各部长老都出动了,就连其他一些小门小派也几乎都来了。
“少侠,哦,不,如今应该称呼为上仙了,许久不见……”
天玄掌门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一时间,所有人都对着他行起大礼来。
“嗯……你们都还挺好的吧,飞梦,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不过看起来,你已然有渐川师兄帮你分担了啊。”飞梦脸一红,赶忙甩掉不知何时被渐川牵起的手来。
男子笑了笑,“让大家失望了,五年前即便我们倾尽全力,依旧未能完全剿灭魔君,他出战前就留下了自己一块血肉,经过五位十部魔王这五年的邪法祭祀锤炼,这家伙马上又要活了!”
“我等必与上仙齐心协力,共诛妖魔,虽死无悔……”
男子听完,并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继续盯着那滩血池。
直到接近日落时分,血水才安静了下来,随后突然就极速收缩消失不见了,整个血坛里全是森森白骨。
男子的目光瞬间移动到半空中,逐渐一道血影便由透明逐渐清晰起来,魔君重新走入了众人的视线中,“不曾想,在下刚刚复苏,就有如此多人迎候,看来诸位也很想念本君啊。”魔君环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男子身上。
“别来无恙啊……”
男子抱起胸,一只手不断的转动着手里的长剑,尽显惬意,“你说的倒是不错,别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都在挂念着你呢。”
“哈哈哈哈,挂念我?因为她?可如今就算你杀了我,她也回不来了。”
“无妨……我可以自己去寻她,但若是寻见,空手总是不好的,你这颗魔头怎么看都相当合适,做我的见面礼!”
魔君点了点头,“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成长快的令人无法置信,但我还是当年那句话,你很强,但还不够强!当初你